瞧见柯海倚柱抽烟，手上虽握着枪，另只手的拇指从枪背着力碾过，一副随意把玩的模样，看上去神色也算气定神闲。
何小茵抬眼就看见那冰冷冷的可以轻易夺掠人生命的玩意儿，却没有紧张，反而轻呼一口气，高悬的心立时放下，从他的样子看应该并没有什么事。
所以，自己冒失出来也、也不会给顾清都带来麻烦吧。
外人自然不知道他是多年历练出来的沉着，别说兵临城下，就算泰山崩于前，他也可以做到不眨下眼的。
敏锐感像上了发条一样时刻运行，让柯海对周围的一切细微响动捕捉地分外即时。
饶是知道那个方向是顾先生隐护何小姐的所在，除了圣威和自己，不会有其他人能走进去，但见到了何小茵轻手轻脚地从里面走出来，他还是吃了一惊。
“何小姐。”柯海马上收拾好惊愕，立身站好，在她的脚步没有向前迈出时，他是不会阻拦的。
何小茵瞟望四周，没有见到自己担心的那个身影。
“顾先生和圣威在外面，如果何小姐，有什么事，我去请顾先生过来。”顾先生这几天头一次这么晚才回来，何小姐担心也是正常。
不过，要是顾先生知道何小姐擅自跑出，一定急坏了。
“不用，我没有事，让他忙吧。”柯海见到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惶震，何小茵还是敏感地瞥见了，她深知自己无论多么焦虑都不该出来的，什么忙帮不上，只会徒增他们的困扰。
她有点不敢深想，如果她一出来时遇到的是顾清都，而碰巧那时他又在与人激烈胶着着，被自己这么一分神……
不敢想，不敢想那后果。
她会乖的，乖乖地在底下等他。
呸呸呸，什么底下，在房间里，在房间等他
何小茵先后退几步，才侧身要转回去。
“何小姐。”柯海阴邪邪的声音泠泠响起，何小茵背后微微颤抖了下，茫然地回过头
***
顾清都回卧室，推开门，意外地，室内灯光明亮，在那张宽大的床上，心心念念了小半天的人儿却没能一眼瞅见。
心底窒了半晌，抬眼见“窗子”方向，娇小的身子被厚大的浴袍包裹着，正弯腰提壶给绿植浇水，由内而外的紧绷感瞬时松懈下来，还涌起令他通泰的舒然。
跨步走过去，怕惊了她，远远地就没顾忌自己的脚步声，出声叫她，“何小茵，怎么还没睡？”
已经一点钟了。
何小茵闻声，转头嫣然，丢下水壶就朝他小跑过来，身影因纤瘦显得步履轻盈而快悦。
往他身上一扑，像一片美丽柔软的羽毛被疾风吹进他怀里，但是触感，实在、饱满、馨香多了。
“不是叫你不用等我，自己先睡么？”顾清都收紧落在她不盈一搦纤腰上的手臂，欢喜地把柔躯贴近自己。
“我刚刚看看到这几天种下的所有的绿植都长得好好，心里喜欢，看着看着就喜欢得入迷了，忘了时间。”何小茵为了让自己表现得毫不在乎，不惜很没给脸地装作听不懂顾清都的自恋。
神色和语调也尽量是欣欣然，好像这间房子以外的事她一点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和缓，她一点儿也不关心、不在意，完全不受影响。
顾清都没觉得很糗，眼底笑漾漾的，他更喜欢看见活泼无忧虑的何小茵，是不是从目前的事来看，自己做的好像还不错。
于是，很配合地深嗅了一下，“怪不得，房间里的空气都好闻了，很天然的清新。”
是么……
灯一关，卧室里别样的黑，容易引起人困倦的黑色。
但何小茵依旧没有睡意，可不是么？
顾清都掩饰得很好，没有向她泄露任何让她不安的情绪。
何小茵却觉得，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浮带着紧张的气息，偏偏他什么也不说，她担心又害怕。
担心他在外万一遇上什么状况，害怕她空安然地躲在这里始终一无所知。
她的脑袋窝在他胸前，动作轻缓地将耳朵往他心口贴，能令她心安的不是阒然无声的静谧，而是顾清都那强劲有力的搏动。
***
顾清都在卧室里歪了不到两个小时，等何小茵睡沉了，小心地抽出压在脑袋下的手。
轻手轻脚起身。
鬼使神差地，他俯身抚弄着她的额顶，然后在一片漆色中，精准地将唇印上她的。
他一怔！眼睛惊睁，似乎能在暗色中射出夺目的光芒。
那两片娇唇在他的落下第一时间就吸吮着给予回应，脖子还被一弯柔臂勾起。
她没睡！
“怎么还不睡？”四片唇若即若离地粘着，顾清都低哑着嗓子，又问了今晚见面时的第一句话，这会儿一定有不同的回答。
“顾清都，不要挂记我，就像从前没有遇到我一样，不要有顾忌。”这样他才可以和从前一样，至少能全身而退。
顾清都的手微微一动，她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了外面的风云变幻。
何小茵深深吸了一口充沛的他的气息，扬唇啄了一下他的薄唇，又道，“等完事了，再想起我在这儿等你回来，哪也没去。”
绵哑哑的娇吟像又软又暖的棉花轻拭着他的每一根紧绷的神经，所有的触感汇聚到心头，酥酥痒痒，让他留恋不已。
有牵挂真好，被牵挂真好。
“好。”顾清都沉沉哑哑地应一声，“不要为我担心。”
“嗯。”何小茵勉力地抑制住自己的哭音，用简单的音节回应他。
可是搂在他脖子上的手不觉地把他衣襟抓住。
“乖。嗯？”
可何小茵不仅没有放手，而且把整个上半身的力量都聚在那两只纤细的胳膊上，勒着他的脖子挺起身，修长的腿挥离出被子，利索地先后勾在他精实的腰间。
顾清都身子一僵，这是，这是什么玩法，她不准备放自己走，还是她要跟着？
似乎后一种想法更有可能，念头一起，他一手稳托着她的背，一手就伸向腰间要辦下她的腿。
只觉何小茵额头抵着他下巴，娇柔的声音，绽绽然在脖子间响起，像是从自己的喉间发出一样清晰，“顾清都，我送你出门，就这样。”
顾清都一时无语，他想说，没有她想的那么可怕，现在的情形他面对得多了，可是终是忍住说不出口。
抱着她走到门前，将她微抵在墙上，顾清都贪恋地辗转碾吻着她的唇，恋恋不舍的放离，“好想这样抱着你，可是，现在抱着你就无法保护你。何小茵，对不起。”
完全没有责备她黏人的意思，她已经足够淡定从容了，做的真的很好了。可是，他得走了。
语气里隐忍着无法言说的凄凉和无奈。
何小茵慢慢地从他身上退下来，亲手打开门，门外的光线透过来照在他们身上，两人均是一半明媚，一半在晦暗里。
她扬唇挤出一笑，踮脚在他脸颊上淡淡落下一吻，“顾清都……”
好想说，“上班快迟到了。”
***
监控室内，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同黑凝若不转，在把重写的监控系统的回复工作进行至最后一步时，他雀跃飞动的指尖停下了，松了一口气似的坐下。
一会在左手中指的戒指上摩挲，一会儿在何小茵曾经咬过的未留下一丁点伤疤的手腕处轻抚。
深邃的眸子带着远思没有着落地定在某处，像是漫漫地盯透了，就能透过那里看到才从眼底离开没有半个小时的娇颜。
其实，他是在等待。
那么早得到情报，其实对方极有可能随时变更出手时间，在彻底爆发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掉以轻心。
至于那张娇颜，挺提神的，想想还蛮愉悦。
顿时，某台电脑上警铃大作，顾清都双手撑着扶手，挺立坐起，凤眸微觑，紧锁那一串串代码。
他迅速完成监控系统的恢复工作，同时，迅速关闭运动探测器和生物监测的隐蔽设置。
基地每个角落以及地面的五公里内天上地下的一切风吹草动，瞬间重新归复到他的掌控之下。
顾清都嘴角一勾，城北的基地是以他所在的监控室为中心，四周呈圆形辐射的设计。
也就是说，无论他们要从哪一面袭击进来，都要经受不少于四轮的冲击。
况且，茜子没有被就出之前，他们绝对不敢动用超强破坏力的武器。
其实用上了也没有。
这里固若金汤，一时半刻根本无法摧毁，对此，他有十足十的信心。
“顾先生，南边和西边分别有一批黑衣人正在进入感应甬道，共计五十人。”圣威报告的人数，与顾清都在监控室监察的人数相同，系统是恢复过来的。
这并不以令他自得，“在出口埋伏。”
感应甬道在首、中、尾三处，十分钟内分别被感应，双壁由上而下密布的机枪就会自动发射，使侵入者逃无可逃。
这设计是对外未传之迷，就算有人有本事从这里逃生出去，他也未必知道，祸事是如何发生的。
“是。”
雅雅扎的人自是身经百战，无人防守的空荡甬道，岂能不令他们却步沉思？
现在可不是玩空城计的时候。
在入口处，顾清都的人对他们火力不大但也不小的一通阻拦，胶着了半小时，渐渐由砥砺却敌转变为向外引敌。
可是他们向外佯退，没有引来雅雅扎人的追击。
雅雅扎的人也是见惯风浪，似乎早有准备，在进入甬道时没有唐突地直接奔入。
一部分人掩护，另一部分人谨慎地投放了一只真物大小的电子狗，极速驱动，见它安安稳稳地跃跃而过。
可他们还是非常谨慎地放弃了传统的步行，一人仰身躺卧，双脚一蹬，如离弦之箭疾驶而出。
甬道内毫无动静，但是，他们能感觉到，眼前的静谧带着令人不安的味道，那里大有玄机。
可是，他们清晰地看到那人初初滑过那一段时，是毫无危险的。
故而，他们慢慢踱进了甬道，正当时原本退却的顾清都的人又复来攻，逼迫得他们不得不奋然前行。
个个视力极好，在接近甬道那头时，便看到静然而躺的伙伴，满头的血迹，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尽头那段路是鬼门关，不可触碰。
而此时，外面顾清都的人也断不会贸然进来，已经请君入瓮了，而瓮中捉鳖就是里面人的事了。
雅雅扎黑衣人中，有一人劈开双腿，脚蹬两壁，如猱猿攀绝，手足并用，抵着墙壁，奇怪而艰难地前行着。
顾清都看得好笑。
如果能把他们一举歼灭倒也省事，奈何两队人才动了一队人，他们很精明。
如果此时轻而易举地灭了他们，另一队人只怕也不肯轻易进入圈套了。
他随手按灭了南边甬道的感应系统，让他们艰难而顺利地趴进来，耗耗他们体力再说。
等他们全部安稳落地，并且与外面的小伙伴们互通消息后，埋伏的圣威马上收到指令，开火！
消音枪悄无声息地直接爆头。
随着一个伙伴轰然倒下，其他人火速由警戒状态随时进入战斗状态，隐蔽合抱的圆柱后，不断寻机反击。
双方登时进入混战。
他们以逸待劳，人数还是他们的一倍，不会落下风，但是必须速战速决，并且保持自己原有的实力，使损耗降至最低。
因为雅雅扎的人来得可能源源不绝。
***
顾清都出门时，接着房门外射过来光的适应，随手将灯开启，双手扶在何小茵肩上，“如果害怕，就开着灯睡。等我回来，我给你带个伴，怎么样？”
带个伴？何小茵下意识地想到前阵子在办公室里他派人把梁梦思架过来……
这怎么可以把梦思牵扯进来，她会吓坏的。
而且，万一……自己是豁出命为了心爱的人，怎么能让梦思陪着呢？
果断摇头，抓着他的手道，语气焦切，“千万别，顾清都。”
“嗯？”顾清都不解地扬眉。
“不要把梦思卷进来好不好，我在是因为爱你，你在哪我就在哪，做出这样的选择就该面对这样的生活，梦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