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
德妃没等月蝉姑姑先进去向太后禀报，就带着几个人就随着一同进去了。她大概是怕月蝉先和太后打好招呼，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后精神不大好，歪在榻上，看向我们，也不说话。
一行人按规矩行完礼，太后点头叫人都起来，月蝉姑姑便起身到太后身边去伺候了。
“德妃这么晚来永寿宫所为何事啊？”
“回太后，臣妾抓住私放孔明灯的妃嫔，但是月蝉姑姑百般阻挠，臣妾只好来您这请命了。”德妃颔首回道。
“哦，我看德妃抓的可是你那妹妹？”太后懒懒问着，歪在榻上的她好像随时都会睡着，但是那慵懒的眼皮下射向我的那道寒光叫我心一抖。
“正是臣妾亲妹子，被禁足的舒婉仪，今次却还大胆私放宫灯，如此不知悔改，纵使是亲妹妹，臣妾也绝不包庇。”德妃说的义正严词，貌似自己多正义一般，“大义灭亲”嘛！
“嗯，那灯笼哀家倒是见着了，经文抄的不错，舒婉仪真是有心了。”太后听着德妃的“衷心”反倒不以为意，还夸赞我两句。
我看太后称赞，赶忙行礼说道：“嫔妾不敢承太后夸赞。”
心里紧张地等着太后的发落，今日若是落到德妃手里，就全完了。可是现在观察看来，这永寿宫的水比想象的要深，有个不知喜悲的月蝉，还有个深藏不露的老太后，我为自己捏了把汗，既然闯了进来，龙潭虎穴又能怎样。
拿定主意，上前几步跪下说道：“嫔妾犯了大错，承蒙太后和皇上抬爱，在百花宫静思己过，嫔妾感念太后慈爱，亲做六只孔明灯为太后和皇上祈福，每日里抄写宫规戒律来反省己身。”
月蝉姑姑在这时低头在太后耳边低语几句，太后笑着点点头，说道：“你这孩子还算是个乖巧的，既然已经自罚了，那依哀家看这禁足也免了吧。”
我还未来得及谢恩，那边德妃已经开口说道：“太后，还请太后三思，舒婉仪私放宫灯，无视宫中规矩，若是太后从轻发落，减免舒婉仪的刑罚，让其回了秋水宫，难免叫人误会臣妾包庇至亲，臣妾现在代掌后宫，若是今日为妹妹开了先例，日后恐难服人啊。”
我见德妃如此说，便说道：“太后慈悲，嫔妾谢太后恩，只是姐姐现在暂理后宫，虽然宫中规定正五品以上妃嫔可以在节日间放宫灯祈福，但是嫔妾这般做可能已经给姐姐找了麻烦，若是太后此次还将禁足之命收回，嫔妾怕姐姐日后恐难做。再者嫔妾并不是想以此举讨巧，祈福原就出去本心，怎能靠此得了太后的恩赐去。”
“舒婉仪顾念姐妹深情，太后慈悲为怀，怎能不知道呢。”月蝉姑姑笑说，顺便为太后整了整偏斜了的靠垫。
“哀家说了放你回去，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只是德妃啊，哀家知道你对自身严苛，但是现下你姐姐的事已够让人难受的了，你也知道三个皇子就只剩哲宇还在，再这般对待自己的亲妹妹，难免叫人怀疑你是不是记恨自家姐妹啊，德妃还是要多为为今后考虑，凡事莫要做的太过了，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上次皇上也是被凝妃气糊涂了，宫人犯了个小错主子就被禁足六个月，这也太严苛了，舒婉仪的事就算了吧，时辰不早了，德妃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舒婉仪你也去吧。”
“嫔妾谢太后恩典，虽然太后恩准嫔妾免于禁足，但是嫔妾想留在太后身边侍奉，以尽孝道。”我说道。
“晗晗不要给太后添麻烦。”德妃说道，虽然她尽量装的平淡冷静，但是那眼里闪过的意思狠辣，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娴静端庄的纪溪颜了。
太后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既然要在哀家这，那就待着吧，哀家累了。”说完，起身就走了，月蝉姑姑向我使眼色，我在德妃愤恨的目光中跟了上去。
一场暴风雨，就在太后几句话中化解了。
月蝉姑姑将我安排好，我的房间就在她旁边。太后已经对我生了恼怒，我不是感觉不到，也知道留在永寿宫，势必会引起太后对我的怀疑。
我心里暗暗计较着，如果今天回去了，德妃一定不会轻饶我，不定哪天又叫她抓了小辫子，到时候还不如待在百花宫来得安全，现在只有太后这里能保我暂时没有危险。
心里藏着事，总是睡得不踏实，在月蝉姑姑起身的时候，我也睡不着了。
“姑姑，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看着外面天色还黑，我披衣起身，月蝉姑姑那边已经准备梳洗了。
“舒婉仪怎么不多睡会？”月蝉停下问道。
我笑说：“睡不着了呢，月蝉姑姑是要伺候太后去吗？”
“嗯，太后起身较早。”
我“哦”了一声，回屋也开始收拾起来，在月蝉姑姑侍候太后穿衣的功夫，我也进去候着了。
自己可是来侍奉太后的，哪里能偷懒耍滑，再让太后讨厌，估计会被赶走。
“你怎么也来得这么早。”太后见是我，语气也生硬了许多。
“回太后，嫔妾来伺候太后梳洗。”说完，开始给太后准备净面的热水。
太后这次连眼也没抬，我看众人虽然也没搭理我，却也没谁上前阻止我做事，便安下心来。
试试水温刚好，旁边托着帕子的宫女上前来湿了帕子。那边为太后拢发的，整衣的，井然有序，我不过偶尔搭把手。太后身边的宫女都训练有素，对我的插手就像没有看到，什么表情也没有，一时间所有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并没有因为多了我而变得混乱，虽然有种被忽略的味道，但是已经不再紧张。
转眼服侍着太后用完了膳，月蝉姑姑就与我下去一同用饭了。
本来月蝉姑姑说，按规矩我的膳食还是要按婉仪的份例安排的，吩咐御膳房给送来永寿宫，但是我还是坚持跟她们一般，月蝉姑姑倒也没有多做坚持。就这样，她们吃什么，我也就跟着吃什么，太后的膳食常会赏下来，所以伙食还是不错，饿过肚子的人，对于食物总会分外珍惜。
后来我才知道，每日里静妃也会过来照顾太后起居，但是这几日静妃偶感风寒，已经在太后这告假了。
月蝉姑姑倒是对我很和善，不像旁的人，总是要躲着我，防贼一样。也许是因为太后对我还是有疑忌，大家对我的态度虽说不冷，但也说不上亲切。
太后这里还有几位老太妃，平日里无事总要聚聚，别的时候倒也没什么人来。
每日寅时太后便会醒转，而这时还有一个多时辰才会天亮。太后的早膳都是在自己宫里的厨房做的，倒是省了御膳房很多事。
月冉是负责太后饮食的，我看太后不喜我每日在她身边晃悠，便开始在厨房打转。月冉既然是负责太后每日膳食，自然比别人更清楚太后饮食的喜好。
厨房这里虽然起的比旁人更早些，因为分工较细，所以也还算是比较清闲的了。
月冉比我大几岁，很规矩稳重。她很会熬汤，平日太后的汤水都要她亲自来做。每日太后的汤水做好后，总会有些剩余，她见我皮包骨头，那这剩下的就全归我了。
我常常借着厨房做几样自己爱吃的糕点，小时候在外公那里，总是能吃到姨母做的点心，久而久之自己也学会了不少。
月冉掀了帘子进来，看我在厨房忙着问道：“婉仪这是做的什么？”
我笑笑说：“做几样点心。”
月冉脾气很好，几日下来与我也算是熟了，不会像别人那样避着我。
“不是宫里常吃的，味道好特别啊。”月冉指着刚一块小糕问道。虽然太后宫里的一等宫女的品阶比我还要高，但是她们几个，除了月蝉姑姑、月冉外，还有月净，都不曾给我难堪。月蝉姑姑年纪较大，而月净、月冉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我只管叫着二位姐姐。
“在家跟着姨母学得，加了些新摘的桂花，没什么特别。”我说道。
“清淡甘甜，宫里做的太过粗糙了。”
我笑笑没说话，宫里的糕点师傅自是手艺精湛的，只是这除了手艺还要看心思的，哪有师傅忙活整天就做几块点心的。做的精细了，自然味道就好。
“婉仪这里还有许多，不如我拿些送去太后那吧？”月冉询问道。
我看自己也是吃不完，索性由着她去挑。
只是不多久月冉就回来了，我好奇问道：“怎么，太后不喜么？”
“哪能呢，太后平时就爱吃些糕点，不过我叫不上名字罢了，闹了好一顿笑话，太后唤你去呢。”
“太后唤我？”我想着太后一向不喜我，为了几块点心就叫我去么？
“太后倒是很喜欢那几块蜜糕，婉仪这就随我去吧。”于是月冉又领着我去给太后报名字。
殿内
“纪晗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太后的脸色比起前几日的冷硬倒是和缓多了。
“你做的那些点心，哀家吃着倒是不错，与宫里那些倒是不同的，像是南方的口味。”太后赐了座，喝着茶与我闲聊。
“嫔妾小时候在南方住过一段时间，学了几样，给太后献丑了。”
“在永寿宫这几日，还不想回去？”太后显然不是为了几块点心叫我过来，借机问话才是真，赶紧提高警惕，说道：“回太后话，服侍太后是嫔妾应尽的孝道，嫔妾愿意在永寿宫侍奉太后。”
太后没说什么，淡淡地喝着茶，而我也不敢抬头，低头看着殿里的地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