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妃颜 > 第五章

第五章

半躺在温热的池中,抚慰着冰凉的身子,莲歌在屏风后闪了进来。

“娘娘,奴婢回来晚了。”莲歌颔首道。

“回来就好,可有人发现了?”池中浸泡着采摘的新鲜茉莉,一池的幽香在水汽中氤氲弥漫。

莲歌一顿,说道:“娘娘放心,找不到娘娘奴婢没有乱走动。”

没有惊扰到其他人就是好事,莲歌在宫里算的上是老人了,这点事还是不会出了纰漏的。若是她拿着伞满园子的寻我,叫别的宫人瞧见,终归是不好。更何况,今日偷听那房中之人的谈话,莫要叫人疑心了我,那个可是大周的天子!

披衣起身,在汤池旁边的榻上擦拭残留的水珠。宫中沐浴的汤池,全是引得山间温泉之水,四季常温。

还未来得及重新梳洗过,绿珠掀帘而入。

静静福身,道:“娘娘,皇上来了。”看她一脸平和,想来那夜的事她是想通了。

无论如何,她也只是我身边的丫头,不管我与那人是否有“奸情”,她只会站在我这一边。

心里有股暖流涌过,她与红玉是不同的,遂决定今夜还是与她好好谈谈,起码叫她知道我这个淑妃,还是当年那个与她相依的小姐。

长发未干,随意披散在身后,便往大堂走去。

曲廊通幽,雨已停,一抹艳阳透过飘散开的暗云,如上好的云锦铺天盖地晃动着光泽。身上换上天晴色一袭长裙,款款而行。

他来了,自行宫归来数日,他终于想起了我。

嘴角不觉轻扬,心中莫名涌动一丝甜蜜,呵,天晴了,心情也好了许多呢!

倚门而入,唤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轻轻福身,颔首,带上恰到好处的一抹浅笑。

“淑妃起来吧,赐坐。”那浓浓的一抹哀伤弥漫——淑妃么?难道,他已经忘记纪晗?牵强地扯出一丝苦笑,低首安坐椅上。

“谢皇上厚爱!”声音还如往昔般轻柔,却回响起几分冷意,不觉掖紧上衫。

没有来时那小小一缕窃喜,眼角扫过那身明黄艳丽的长袍,突然觉得这色,这般晃眼,刺得眼睛不禁发酸。

不知道过了多久,晟瑞方才开口,问道:“淑妃这处怎么宫人这般少,没有按着品级派发宫人来?”

那声音里有股怒意,我颔首答道:“回皇上,内务府还没有派人来过。”

“顾总管,这内务府看来是要换人了。”鼻间轻哼,声旁那位老总管欠欠身子就下去了。

我淡淡开口说道:“想来是忘了,皇上莫要为了臣妾大动干戈,宫人不多,但都是在身边跟了久了的,多几人少几人都是无碍的。”

晟瑞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沉吟片刻,便召回顾总管,只是还是要撤了内务府总管的职。

“今日我在御苑捡到一方帕子,见绣了你的名儿,便拿来给你看看。”晟瑞笑笑说道,却有些僵硬。

想来我面色一定有瞬间惨白,强自镇定,柔声道:“还真是臣妾的帕子,今日去给皇后问安时,风大竟吹走了。”

看了莲歌一眼,她会意上前接过只沾染了一些尘埃的雪帕。

晟瑞但笑不语,端起茶盏慢慢喝起来。

静谧的大堂,有股抓不住的诡异,渐渐偏西的斜阳画出一抹血红。

“你们都退下,朕有话要对淑妃娘娘讲。”

宫内众人叠声应“是”,按次退去,莲歌临走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我神色示意她莫要慌乱。

大堂的门被轻轻掩上,我笑语:“皇上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晟瑞冷笑一声,狠厉地看向我:“朕知道是你,今日来是要警告你,莫要迷糊了心思做了那等糊涂事,认清了这宫里到底谁是你的天!”

我微微一愣,少见他如此盛怒,慌忙跪下,道:“臣妾不知皇上何以出此言!”

晟瑞冷哼,俯身半蹲在我身前,左膝几乎触地,冷冷说道:“再怎样朕都是皇帝,太后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时。你以为就凭他们苏府的余孽,就能搬到朕?简直妄想!朕想不到,你们纪家怎么出了你和德妃这样狠毒愚昧的女子,真真叫朕失望,叫朕心寒!”

我抬眼错愕地看着他,我知他一定误会了什么,但如此言语,岂不是太伤人?

轻声哽咽:“皇上……”莹莹欲泣,哀怜地盯着他,这还是那个声声唤我“晗晗”的晟瑞吗?心中越加寒冷,心碎成殇……

晟瑞冷冽地看着我,似我在他眼里如肮脏之物般叫他厌弃。

压下眼中欲滴的晶莹,冷声道:“皇上眼中看到的不过是姐姐,我又算的什么,能有今日还是靠得她的护佑,我在这里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夹杂在这宫里众多姐妹中的一个,苦苦挣扎,这本非我所愿,如今又要被皇上扣上莫名之罪,叫纪晗其何以堪。若是皇上您嫌纪晗碍眼了,大可赶出宫去,何以在此饱受折辱,连纪府家誉都糟践在手中?”

泪水决堤,伴随心中早已经决裂的撕心裂肺,心痛难忍。

晟瑞皱眉,静静不再言语,盯着我瞧了半晌,才开口道:“今日难道不是你在外面偷听?”

看他略微动摇,深知这次的机会若是错过,今后怕是再难得他信任,打起精神,应对道:“是臣妾没错,莲歌去了皇后那里寻软轿,臣妾只是在亭子中避雨,不想竟遇到皇上,臣妾惶恐,只好遁逃,谁知却将帕子遗落,只是如此。不知道皇上您为何说起什么太后一类,臣妾确实不知。”

颔首,瑟瑟发抖,砖板冰冷,沿着膝盖传来阵阵凉意。

晟瑞恍然如梦般,有些愧色,将我搀起,道:“看来是朕想多了,今日的事莫要说出去。”

我欠欠身:“皇上不过和臣妾私下聊了几句,哪里有什么事。”羞涩在脸上绽开,心底却滴血成殇。

晟瑞回到我所熟习那般,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意,然,我却看不到一丝真心。自始至终,我真正所识得的晟瑞早已经不在了,他是皇上,连笑都没有往昔那份纯净……心底一声轻轻叹息,水汽弥漫眼角,悄悄拭去,依旧巧笑倩兮。

晟瑞似乎信了我所言,可今夜却仍旧没有留宿。顾总管已经前去颖婕妤的兰馨殿布旨,今夜还是她侍寝。

现在宫中受宠的,不过韵瑢、敏妃,然后就是这位颖婕妤,之后便是珍贵嫔。

我轻笑,有种涩意荡漾。,遥望着夕阳下沉的余辉中,那抹暗淡下去的明黄,天边渐深的紫色浓重,压抑心中不能喘息。

转身吩咐莲歌不要跟进来,独自去了花园中的云烟阁,高高的阁楼,仍旧望不到遥远的家。

怀抱着儿时姨母送的紫伊,举步而上。

上好檀木质地,琴身雕龙纹凤,琴弦紧若游丝。这琴通身紫色,浑然天成,虽为木质,却有着玉般光泽,注目良久,会有种云朵翩跹的错觉。

指腹轻捻,清冷乐声如同泉水从崖间飞溅,撞在布满青苔的鹅卵石上,水雾迷蒙,丝丝音色如玉盘珠落,清脆空灵,超脱世间。心,也澄澈了。

夜色幽深,弯月挂在树梢,偶尔一丝清风吹拂,三千青丝迎风而舞。双手舞动,轻纱缭绕,琴弦丝丝相扣,音色渐起,如快马过江,惊起浪涛无数。

华丽的颤音,琴音戛然而止,徒留耳畔余音徐徐萦绕不去……

身后一声叹息,将尚在沉醉的我惊奇,喝到:“何人?”

转身,却是一袭黑衣,不觉心中好笑,原是他在故弄玄虚!

“不想吓到你了。”他语气柔柔,将刚刚平复的心境又激起层层涟漪。

不待我说话,他走至琴旁,注目良久,说道:“我还没有听过谁的琴声能与你相较,从不知这几根弦,竟能发出如此空灵的声色。”

他眼眸中光滑意动,如揉碎的月光,星星点点迷离。

我冷眼看他,问道:“你今日来所谓何事,皇帝不过刚走,他不召我侍寝,我也没有办法。”轻哼一声,转身不再理会他。

这么几日就要我拿到那画,简直是痴人说梦,回宫几日,今日皇上才登门一次,叫我如何办得?!

他却不理会与我,连我的怒意和不满都忽略,轻捻琴弦,一声清脆迸发,悠扬婉转,他笑道:“这一定是好琴。”

我嗤笑他的无知,更不愿与他多说。

他端详许久,终是看够了那琴,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琴身,竟然还是紫色,果然稀奇。”

隐约有股焦虑,皱眉轻言:“你可别打这琴的主意。”

他微微错愕,笑道:“那你倒是给我分说分说,不然我一个不高兴这琴可就不是你的啦。”

看着他这副无赖相,实在不知要如何,我怎么会不信他所言,惹得他不乐意随时能将琴搜走了。

我撇了他一眼,好不冷淡地说道:“紫色檀木虽难得,但并不是没有。”

他咂咂嘴,显然对我的解说并不满意,不舍地忘了眼琴,说道:“你这人一说话,好好的意蕴全没了。你刚说皇上刚走?”

见他不再纠缠,我点头应是。

他一脸可惜道:“怎么每回都赶不上,这个皇帝,我韩黎还未见过长得何等模样!”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皇帝什么模样?

他一笑道:“我们来来回回都是擦身,哪里见去!”

我心下好笑,说道:“那你今日来所谓何事?”

他撩袍而坐,一本正经的样子,笑道:“你叫我打听的事,可是有了眉目了,我这不是巴巴的跑来报喜了嘛!”

我心中翻涌,面上佯作不在意。

他也不急,只等着我开口求他。

见他一副胜券在握,我心内一冷,提裙欲走。

这下他才急了,急忙拉住我衣摆,连连说道:“急什么,我这就说便是了。”脸上一副懊恼的神色。

按下嘴角一丝浅笑,听他细细而谈。

在嬷嬷所处行宫中,韩黎查到了一丝线索,这赖嬷嬷并不是什么宫中之人,不过是宫外混进来谋个打扫的营生。

我这下却更为疑惑,心想,这宫里本就闲散着不少人,何以从宫外雇佣进来?

韩黎见我起疑,连连发誓所说为真,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也不像作假。

我遂问道:“你可曾询问过当年负责这差事的宫人,此事为真?”

他正脸道:“查过的,当年负责的那个老太监还有人名册在,赖嬷嬷也在上面。”

我仔细思量,总觉哪里遗漏了,却无奈没有头绪。

他“嘿嘿”一笑,道:“就知你不会轻易罢手,我又查了她入宫前的家世,你猜怎的。”

韩黎黑纱之后的鼻翼轻动,让我一阵恍惚,在他得意之时,我抬手,轻轻一扯。

瞬间,整个世界都崩裂了!

他错愕的看着我,那英俊的脸庞倒映在我的眼中,而他眸中有着已经瘫软在地的我。

来不及惊慌,来不及呼吸,只觉得天旋地转。

远处,绿珠的呼唤传来,只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刺目的光亮射在眼眸,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在四周,唯独睁不开紧闭的双眸。

昨夜,韩黎的面纱被我轻轻一扯,那朗逸的貌凝在心口久久不去。

儿时,晟瑞翻墙而过,单纯的对着我微笑……

一切那么真实,不是梦境,那个韩黎他——竟然晟瑞如此之像。

头疼难忍,有种破土而出的撕裂的痛。

有人在耳边低声哭泣,压抑的克制哽咽,轻声呼唤:“小姐……小姐……”

是绿珠,幽幽睁开眼睑,绿珠趴在床头满脸是泪,一声一声地低泣。

“绿珠,哭什么!”我轻笑,身子越发虚脱,轻飘飘的。

绿珠抬头见我醒来,欢喜的就招呼莲歌几个,见她脸上还挂着泪,问道:“怎么哭成这样子。”

绿珠闻话悲从中来,道:“小姐,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刚淋了雨,头发还未干就跑去云烟楼吹风。您这身子还是铁打的不成……”绿珠越发说不下去,“呜呜”的抽咽起来。

莲歌进屋给我斟茶,接着绿珠的话道:“娘娘不知,您昨日恐怕是着了风,竟然晕倒在了阁楼上,若不是绿珠听不到琴音上去瞅瞅,您岂不是还要在冰冷的楼上冻坏了。”莲歌一阵唏嘘,好似我多么不爱惜自己一般。

轻笑出声,韩黎这个家伙,居然敢把我打昏!不就是掀开了面纱吗,他还真是小气的很!

心中放着他与晟瑞的身影,不觉又是疑云重重,有些烦闷。

皇后那里告了假,今日便不去了。只是太后那里的请安没有一日断过,何况现在已经晌午,便准备更衣前去请安。

太后虽喜华丽,却不喜旁人夺了她的光彩。

于是莲歌拿来新做的宫装,淡粉色羽纱裹身,外披白色苏绣月华锦衫,锁骨清晰可见,脖颈白皙光洁。

裙幅褶褶如月光倾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清丽柔美,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随性却不失高贵,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若隐若现一抹红扉,肌肤娇柔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看着镜中被代双巧手一扮,如同仙子临世。我抿起樱唇一笑:“何必如此费心,每次见皇帝都没这般好相貌!”

见我自讽,莲歌不觉轻笑,“娘娘本就玉骨冰肌,就是不做任何装扮,都是浑然天成的美。”

我轻笑摇头,起身前去请安。

轿撵轻摇,炎炎夏日,灼烧的大地都散发着腾腾热气。

好容易到了永寿宫,却见着了皇上身边随侍的小达子。

心里不禁感叹,怎么又在此遇着了。

小达子既然在外面侯着,那皇上一定在里面,于是便打算打道回宫。

昨日的伤怀,今日还没痊愈,怎能再被他的眸光灼伤?!

好巧不巧,月蝉姑姑竟然这时出来了。

“见过淑妃娘娘,怎的大热天在外站着,皇上也在呢,娘娘今儿真是来巧了。”

月蝉姑姑热络地拉过我的手,与我一同进了大堂。原来她是来为太后奉汤的,大热的天,还是冰镇的汤水喝着解暑气呢。

嘴角一丝苦笑,真是不是时候啊!

晟瑞与太后正聊得兴起,脸上都挂着笑意,而旁侍候的,今日还多了顺祯夫人。

见到我晟瑞很是诧异,眼中掠过一抹惊艳之色。

太后倒是和往常一样,许是注意到了晟瑞的诧异,略微一愣,太后是多么精巧细腻的人儿,自然看出了晟瑞眼中的含义,笑道:“淑妃向来简单朴素,穿衣一贯清丽雅致。”

晟瑞尴尬一咳,低声说道:“朕见的可别这还简单!”

太后昏然失色,诧异的看着晟瑞,他这才反应过来说的话有了歧义。

在下首落座的我不觉脸色发烫,看着太后的模样一准的是误解了。晟瑞的意思不过是觉得往日见我穿着实在是粗陋随性,从不觉精致可言。

太后所想,我不过是皇帝的女人,皇帝说的“简单”还能理解成什么,自然想到侍寝一说,那穿的自然更是“简单”。

颇有怨意地看了眼也是一脸绯红的晟瑞,不想见到我如此尴尬,他居然嘴角含笑。

太后佯装疲乏,躲过了这场尴尬,在月蝉姑姑含羞带笑下搀扶进了内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推荐阅读:
战凰归来,惊世特工皇后引路人之鬼差江湖执剑行霸官末世空间法则总裁是狐仙司天掌命维度之神通演化位面穿越之时空主神仙嫁也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