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宫
“淑妃娘娘到——”早有眼见的太监赶着去通报，进得大殿，却见晟瑞脸色阴沉地端坐正首，而皇后脚下俯首认罪。
晟瑞见我进来，道：“给淑妃赐座。”
话音未落，便有随侍将紫烟木椅移上右端。
皇后都跪着，哪里有嫔妃高座的道理，虽心恨皇后薄待玲珑，然，规矩不可废，于是只能俯身行礼，道：“皇上，皇后乃一国之母，有什么事还是请皇后娘娘起身说吧。”
谁知，晟瑞还没发话，皇后却凄厉骂道：“你这狐媚子，居然还在假装好心，别以为我不知你安得什么心。”
晟瑞不容她再骂，喝道：“混账！”
皇后勉强在我面前低下她自认为“高贵”的头颅，不情不愿。
有晟瑞在此，想来应该是为的玲珑而来，怎能不为了玲珑再将皇后打压一番，自然要火上浇油，如此，将玲珑抱走的可能也更大些。
于是“好心”问道：“皇后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纪晗并没有假装什么好心，纪晗也用不着伪装自己，皇后娘娘因为何事而怨恨妹妹？”
皇后含恨的眼光如刀刃般射向我，道：“别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就无人察觉，明明就是你下毒害的敏妃和帝姬，却偏偏假惺惺来看帝姬，若不是华仪私下点醒我，我也不至于中了你的全套，你这妖孽，皇家怎出了你这类祸患。皇上，您可莫要信她，这个妖女，连自己表姐和个孩子都下得去手，何事做不出！”
瞅着皇后疯言疯语，心底一阵窃笑，暗讽这华仪也太急功近利，连皇后这般蠢笨之人都来利用，如此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偷偷瞄了眼晟瑞，他脸色乌云密布，显然也在思考刚刚皇后的话，“你说，华仪都跟你说了什么？”
皇后似乎才觉察出自己的失误，赶忙伏地不起，连连哭诉，声称自己无心之失。
晟瑞却还没打算这般轻易饶恕她，道：“你怎知是淑妃害了敏妃？”声音阴冷，眼眸无意扫向我，惊起我一身冷汗。
皇后这才停止恼人的呜咽，道：“敏妃遇害前一直与淑妃在一起，敏妃这是生孩子，她一死这孩子自然会给自己的亲戚抚养，淑妃自然看中这一点，所以就在敏妃难产时，使了什么办法将她害死。可结果敏妃生了个帝姬，她便觉得不值钱，便打算也一起害死，不留祸患。”
“这些都是华仪当初跟你说的？”晟瑞挑眉，冷笑问道。
皇后微微一愣，颇为天真的说道：“华仪夫人只是怕我吃了这人的暗亏，私下提点臣妾的。”
看着皇后天真的神情，突然发觉她比想象中的要厉害，话锋一转，便把华仪夫人给抖了出来，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晟瑞依旧挂着冷笑，如平常般的笑颜，却叫人觉得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不可测见的深渊，让人不寒而栗。
皇后却继续扮演她的无辜，继续为了华仪夫人“求情”。
我自然猜测不到晟瑞究竟看出皇后的“好意”来没有，他看着虽然好色，且容易武断，然，我总觉得看不到的地方，他似乎有着我不知道的一面，而那一面更为可怕。
正在这时，里面跑出一个小宫女，“扑通”就跪在了晟瑞脚下，却吓得脸色发白，汗如雨下，哆哆嗦嗦连话也说不利索。
“皇上，皇后，启禀……刚刚沅芜姑姑说……”那小宫女吓得似乎不轻，看到晟瑞冷硬的面庞，更是噤了声。
“快说，沅芜说如何？”皇后显得颇为不耐，尤其抬头瞅见晟瑞铁青的面。
“姑姑说，帝姬好像没了气息。”那宫女声音如苍蝇，细细微微，却叫殿内三人都听清。
绿珠脚下一软，直直砸向茶几，将茶盏震掉了粉碎，“啪”清脆一响，让店中人都从错愕中惊醒。
皇后跪地，身子却挺得更直，晟瑞似乎嫌她碍事，抬腿一脚踹向地下的她，几步走去内室。
见他走去，我急急跟上，完全懒得理会地上声声唤着“皇上……皇上……”的皇后娘娘，甚至。
内室
才初生不足半月的瘦小的玲珑就被人抱在襁褓中，早已经没了气息，叫人心疼她脸上的青紫和伤痕，好似她只是睡熟，而不是去了地下陪她母亲。
“玲珑——”我大呼一声，一把将孩子从晟瑞怀里夺过，那般轻盈的一个包袱，完全感觉不到一个婴儿的存在。
声声唤着她的名字，这个刚出生就没了母亲庇护的婴儿，在她的嫡母这里经受了那么多，却还是没有挺过来。也许，玲珑她并不希翼什么荣华富贵，她所求不过一个温暖的怀，如同母亲般的温暖，然，在这连大人都要苦苦挣扎的后宫，哪里才是她的避风塘？！
我原本隐忍的哽咽，却在再次瞥见她身上的伤痕时，大声转而恸哭，叫我如何对得起地下的敏妃，救下的孩子居然被人这般折磨，而我却护她不得，直叫别人将弱小的她害死。
晟瑞见我哭的如此凄凉，竟然没有怪罪的意思，掀袍半蹲在地，比我略高，安抚着拍着我的背。
而泪眼迷蒙中，却见一身明黄的他，手心的温度透过肩膀温暖至心田。
“皇上，玲珑怎么会死……”我哽咽说道，支撑不住，将身子完全依靠在他宽大的怀抱中，听到他生涩的呢喃：“我也不知道，玲珑还那么小，竟然受了这么多的折磨，我对不起她们母女……”
晟瑞看着我怀中紧抱的襁褓，眼圈微红，身后宫人哭成一片，跪成一片……
玲珑，便这样去了，短暂的生命中，没有一天欢乐，终于回了她母亲的那里，我抱着曾经属于她的暗红色襁褓，仿佛她在其中张开眼睛冲着我浅笑，很像表姐当年的纯真。
宫中又回复了往日表面上的宁静无波，只是这宫里却暗中起了变化。
晟瑞自觉愧对于我，因为我早就跟他说起要将玲珑抱来抚养，而他因为雪姬的话而怀疑，最后玲珑的死，终于叫他后悔，自此宫中大权再不是皇后独揽，而是交到了我与华仪夫人手中。
皇后的疏忽，因为太后的求情，和朝堂的变动，使晟瑞不得已只是将她禁足十日。
世间有失必有得，失去了玲珑，却得到了晟瑞的心，我苦笑。
晟瑞连着几日来秋水宫与我相伴，怕我为了玲珑伤了身子。
这日一下朝，晟瑞便来了秋水宫。
莲歌打起水晶挂帘，将晟瑞迎了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身子还没完全福下去，晟瑞一步跨来，将我扶起，笑道：“晗晗就不必多礼了，独与朕一起时，不用诸多规矩。”
我欠身应是，早发现他对宫中的繁冗颇有不耐，因此单独时，规矩之类也淡漠许多。
“皇上没有去雪姬妹妹那里？今日她可还是特意跑了一趟臣妾这里。”我掩帕而笑。
晟瑞尴尬一笑，道：“是有几日没去她那里了。”
我道：“怎么，莫不是雪姬妹妹哪里叫皇上不如意了？臣妾替妹妹给皇上陪不是还不成么，雪姬妹妹都瘦了很多，皇上一会儿还是去瞅瞅吧，臣妾看着都心疼。”
雪姬连着几日来我这里，待到估计皇上快到之时便起身而去。只是她可不是这般无用，不是落下个香囊，便是落了珠钗，她藏东西的本事我可算了解了。
每日来坐坐便罢，只是她一来，这屋内她的香气便半日挥散不去，绿珠厌恶的整日拿熏香四处驱赶。
雪姬自是聪明，不叫晟瑞在此见着她，但是她的小聪明不见得就如得了他的眼。
只是她的日日探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晟瑞只是一笑，我知他定是想起了往日与雪姬的缠绵，却只是笑。
这宫里并不是我一个女子，幻想着将他据为己有，只能叫他离我越来越远，我自然不会去犯傻。
“雪姬妹妹可是很想念皇上您，不管妹妹她怎样，如此心心念念着皇上，也是一片痴心呢。”
听我如此说，晟瑞脸上颇为深意的一笑，审视我道：“晗晗难道不希望朕长此以往的在这里陪你？”
我羞涩一笑，颔首道：“皇上，臣妾自然想皇上您能只爱慕臣妾一人，只是，”我抬眸，隐隐有朦胧水汽弥漫，“只是皇上，这里毕竟是皇宫，等着皇上的不只臣妾一人，以己及人，臣妾也不想其他姐妹望眼欲穿。”
说道最后声音几不可闻，晟瑞朗声一笑：“原来每日晗晗也是望眼欲穿，朕今日哪里也不去，雪姬那里，朕早已经不生气，只是晾一晾她罢了。”
虽然不知道晟瑞为何会要晾她一晾，可我却识趣的选择闭上了嘴，想说他自然会说，若我强问，惹恼他岂不是比雪姬还凄凉，我可不信那人会帮我说好话。
晟瑞似乎不想继续谈论雪姬的事，这叫我颇为好奇，雪姬的善解人意和“温柔善良”的功夫连我都佩服的五体投地，怎么晟瑞却明显不吃这一套？
面色内敛，亲自将花茶泡上，端到他面前。
这花茶还是很久前闲来无事，特意摘了新开的桂花炒制的，花香四溢，制作工序却简易无比。
晟瑞享受地品尝，道：“看你还是颇为清闲，华仪夫人那里可是忙活的热火朝天，天天不是账目，就是各宫的人事，朕去了都没有多余的功夫呢。”
见他自嘲，我心思一动，面露尴尬，扭捏道：“臣妾进宫不久，很多事都做不来，倒是累着了华仪夫人。”
可能是我我脸色的阴翳，叫晟瑞起了疑心，问道：“不会就跟着华仪夫人身边多看看，朕看华仪她倒是应付自如，每日里的闲事而已。”
我巧笑道：“臣妾省的，皇上放心就是了。”
心中却暗自纳罕，那华仪哪里肯放权，不是故意刁难，便是找一堆闲事来交由我应付，我干脆离后宫大权远些罢了。有时候，退缩也是一种权谋。
晟瑞貌似不经意问道：“宫中之事，你经手了哪些，说出来朕帮你参详一番。”
我知道，他一方面是庇护我，而另一方，是想着打探一下华仪的处事，关于我二人权利的分配。
日后如果宫中出事，便是我二人的干系，而我比华仪夫人位分还要高，自然我担的干系要更大，然而我自己并没有经事，所有都是以她意见为命，自然还是早些阐明，对我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道：“回皇上，华仪夫人确实是为了臣妾好，怕臣妾刚入宫，诸事不懂，于是一般都是听华仪夫人的，臣妾不过管理人事。”
晟瑞一笑，道：“人事？这事还小？”
我轻笑，道：“宫里哪个妃子犯了错，华仪夫人便叫臣妾看管着动用宫中刑罚。”
晟瑞听到如此，眉头轻皱，须臾回复刚刚的云淡风轻，嘴角轻弯，道：“倒是会做人，晗晗，日后，离华仪远些，她那人不是你能看透的。”
我微微错愕，看着晟瑞，最后一句话却叫我莫名其妙的感动，心中一股暖流涌动。
晟瑞道：“朕知道晗晗你有自己的心机，但是，毕竟刚进宫，即便吃些亏，也莫要逞强，你可省的？”
他声音低沉，绵软，一阵酥麻入骨，我道：“臣妾省的。”低语一声，二人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似原本就已经很熟悉，却有层薄纸挡在期间，如同层峦横亘其中，叫人想亲近却又害怕，想远离，却又魅惑着要去接近，忽远忽近的疏离。
风轻轻拂过窗外的桂树，一阵甜腻的清香。
晟瑞的大掌将我从脚榻上拉起，让我坐在他身旁，看着窗外的宁静，我依靠在臂弯里，闭目，有种单薄的幸福从心底涌溢蔓延。
“皇上，宫里其实并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这里还有您在。”我轻声低语。
晟瑞肩膀一僵，须臾却将我推开，面色冷硬，我一时不知所措。
“朕还要去太后处请安，淑妃自己好生休息吧。”说罢，低头便走，却叫我觉得好似落荒而逃，为自己的想法好笑，刚刚的亲昵余温还在，一丝苦涩，是啊，总是若即若离，叫人捉摸不透。
甩开心中的烦乱，见莲歌进了内室，轻声道：“主子，刚听人说，瑶华宫那里死了两个宫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