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我妈顿时掉了脸色,抬手将手里的鸡毛掸子扔到地上。
“你这是干嘛,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竟然还发起脾气来。”我爸特好脾气弯腰捡起那个鸡毛掸子,然后放桌上。
我说我妈这是冲着我呢,肯定是知道了我和秦风分手的事情。
我妈狠狠的瞪着我,手指颤抖的指我,“我问你一句朱小北,你是不是除了他们言家人,谁都不嫁?”
我能听出我妈话里的意味,但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因为被人这么说我埋汰我就算了,我妈也这么说。实在行不通到底为了什么。
“妈,我会嫁出去的。只是不想嫁的这么快。”我看着我妈。然后回房间换衣服。
其实我看我爸的眼神特别无奈,他记得前几天的时候,我爸跟我说过,跟我同龄的人基本上都结婚了。我妈就着急了。
自己的妈,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一个人和二傻子没有什么区别。走在大街上,看着夏天来临之前,每个肤白貌美的姑娘已经提前穿起了热裤短袖。
熙熙攘攘的人群,上班下班的人都很多,手捧鲜花的尤其多,今天晚上是年轻人自发创造出来的节日。就连儿童节,我们都能占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我和江扬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没有认出我来。可能是我穿的有些邋遢。
我看到他手里牵着一姑娘,那姑娘看起来年龄不大,怀里抱一束花,幸福的笑着。
江扬也笑着。
这就是幸福,也是放下。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都有自己的风景要看。可能是走这段路的时候太寂寞了,总是要找一个伴儿的。
差不多走了两个街区。到处都是人员爆满。基本上都是吃饭的小情侣。
好不容易找了一家兰州拉面,坐在凳子上的时候,我感觉真不容易。找一个吃饭的地方不容易,活着也怪不容易的,除了父母这边儿的压力要承受,社会压力也不小。
点了一份儿泡馍。
我记得我以前特别喜欢吃这家的泡馍,因为那个时候,我妈总说在外边儿吃饭不干净,所以不让在外边儿吃。我记得我以前看过一个电影,里面说有一个喜欢吃猪大肠,因为妻子说猪大肠不干净,他差不多已经二十多年没吃过猪大肠了。再次吃到的时候这个东西的时候特别感慨。
我现在就是这样,特别感慨。
我对面坐着一个空座。
差不多我要吃完的时候,进来一个老人,白发苍苍。
不过我还是一眼就看出他跟我们平常人不一样。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冲我笑笑。
我也笑笑,然后继续低头吃面。
我伸手拿胡椒粉的时候,那个老人也正伸手,然后把手又缩回去。
“您先用吧,我要吃完了。”我把胡椒粉递给他。
“谢谢。”老人笑起来的时候,大眼睛很好看的眯起来。
后来我们自然而然的聊起来,他说我跟他孙女一样大,然后我们就聊起天儿来。
我就知道了这个人是老回回,孙女在国外特别有出息。儿子现在去照顾他的儿子去了。于是这个老爹,就自己一人生活在北京。不算是晚年孤单吧,听他的意思,一个人的日子凑合着过呗。
我问他有没有想过以后也到国外去找自己的儿子。
老人手里搅着面条,笑得特别真诚的说:“嗨,我这么大岁数了还去受那个罪干嘛一个人不是挺好的嘛。偶尔吃饭碰上个你这样大的孩子,就当成自己的孙女了,聊聊天儿,说说话,挺好的。”
我笑笑,我说好,这样挺好的。
我也希望我老的时候也能像他一样,坦然一些。
毕竟我不可能和我的另一半儿同时咽气,所以没有了那个人,自己也得好好活着不是,毕竟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是我一个人来的,死的时候,上帝让我走,大家可能都会觉得很残忍,让我一个人走。
但是这很正常。
“吃饱了么。”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我抬头一看,是言语,他正瞪着大眼睛,歪着头,特别可爱的看着我。
我端起大碗来喝一口汤,然后砸吧砸吧嘴。言语很自然的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接过来,擦擦嘴。
平民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吃小店儿,最后会喝口汤,砸吧嘴。但是这感觉会比吃五星级餐厅那好一点儿。
言语左脚搭在右脚上,很自然的依靠在背景墙上,耐心的等着我。
等我吃完之后,我们一起离开。
“怎么想起找我来了?”我在路灯下看着言语。
言语努嘴,说我不来找你的话,应该就没人管你了。
兴许他知道我妈对我态度不好的事儿了,或者是他刚从我家里出来。
“我刚才去你家了。”言语瞪大眼睛。
我停下脚步,我说你是不是让我妈臭骂一顿?
言语摇头,特不在乎的看看路灯。
“嗨,多大点儿事,阿姨不至于逮着谁骂谁。”言语要比我坦然的多。
我笑着看言语,好长时间没有和言语单独呆在一起了,其实和言语在一起特舒服,。这么说吧,就算是我在天桥上摆一破碗要饭,言语绝对不反对,还陪着我。
这就是为什么和喜欢和言语在一起的原因,言语敞亮的很。
“走,干嘛去,反正我现在不想回家。”我看着言语。
言语掏手机看时间,“要不然咱们开车去天津,你不是在那还有一处房产么。”言语眨巴着眼睛。
好一个言语,正合我意。
反正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儿,咱们说走就走。
言语龇牙开着车带着我就上路了。兴许这就是人们说的,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除了带着脑子,别的什么都不带。
我在车上就开始激动。当初我借言语的钱,买下来我姥姥的房子,然后舅舅们用卖房子的钱,给我姥姥买了块儿墓地。我自打买了那房子之后就没有回去过。
“当初你买房子你不是用自己的名字吧,那样的话,你爸妈舅舅们不就知道了吗、”言语看我一眼。
我说我还没到那种没脑子的地步,然后我特别认真的看着言语:“我用的你的名字,当时是通过中介公司,跟我舅舅签的合同。“
言语笑了,他说朱小北,我一直觉得你这个人闯荡江湖不带脑子,现在一看,你这脑子比正常人多出一半嘛。
我也笑,我说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就好。
其实我特别想和言语说,谢谢你借我钱。但是一说这种话的话,言语指定会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实诚。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借言语的钱我还了一点儿,虽然离完全还完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我会努力的。而且那天我都决定好了,下个月开始我要做兼职,来挣外快,争取早日还完言语的钱。
不过言语从来没和我提钱的事儿。
两个小时多一点儿我们到了天津市区,然后言语开始兴奋起来。
“朱小北你看我这赛车手不是白当的吧,要是一般人的话,走这么长的距离一定特耗时间,也就是少爷我能开的这么溜,这么省时间。”然后这孩子自恋笑得一口白牙。
我特无奈的看着言语,“得,你随便去百度查一下,北京到天津的时间,会出来成千上万条结果显示两个小时就能到。”
言语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他说朱小北,咱俩都认识多长时间了,你就不能可着少爷我的心一次。
好吧好吧,言语少爷开车特牛逼,就北京到天津这点儿距离竟然开了两个小时呢。
果然,言语听完笑了,还故意装矜持的说讨厌,不要说得那么直白么。
到了之后言语把车停好。然后站在公寓楼前打量说:“几楼来着,我记得是10楼来着。”
我特无奈的把这孩子拖进去,“走,是11楼。”
我俩在一个电梯里,看着上行的楼层高起来,心情也紧张起来。
“我记得当初好像是我舅妈只收拾了点儿值钱的东西,一般还没收拾。”我看着言语。
言语特认真的瞪着清澈的大眸子,看着我。
“不要紧张,就和她活着一样,就算是她舍不得离开,一直住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点点头,是没有什么好怕的,毕竟是我自己的姥姥。
开门,开灯,还是以前的老样子,不过屋子里有了灰尘。
“看来得打扫。”言语半眯着眼睛,手在眼前忽闪两下。
家具什么的都没拉走。因为当时舅舅们觉得扔了麻烦,但是自己也不愿要死去人的东西,所以一直没处理。这样更好,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我觉得累想坐在那张沙发上,言语一下拉我起来。“先别介坐在。都是土。”言语拍了两下,然后让我坐下。
坐在上边很舒服,但是能感觉到一股潮气。看来应该晒晒去。到明天再鼓捣去。
“听说现在市区的这些公寓都升值了。看来朱小北你会成为有钱人了。”言语搬来一张椅子,倒着坐在上边儿,笑着看我。
我装作一副贵妇的模样,朝言语微微一扬手指,“去吧,哀家想喝水了。”
言语不顾什么民族友谊,翻了个白眼儿,“切,能不能成啊你,少爷我不会烧水你不知道啊。”
我点点头,就是因为知道,才锻炼你去烧水。
好吧,我也认为自己这个说法骗孩子都骗不了,但是人家言语觉得特有道理的点点头,拎着水壶就去烧水。
弄好之后,又回到客厅跟我聊天儿,说一会儿就好了,要等着。
“其实朱小北,我觉得吧活着挺好的。你知道我小时候经常玩儿什么嘛。”
言语一说起小时候,特来劲儿。
我说您老千万别说您小时候撒尿和泥玩儿,也甭说您小时候上树偷水果,下地偷瓜。
言语点点头,差不多,但是还有出入。
“我们小时候,经常站在大院儿的墙上撒尿,专门儿往人身上尿。所以我小时候住的那个房子,经常会有一股尿骚味儿,全是那几年撒尿撒的。”
言语说着,我想象那个画面,越想越恶心。
正好水开了,那个哨一直在响。言语愣了一下。然后往厨房跑。
进了厨房没两分钟。咣当一声,就是撕拉撕拉的声音,好像是热水烫什么东西的声音。
我想不好,一定是出什么事儿了,然后跑进厨房。
看见言语捂着脚正在痛苦,看看倒在地上的水壶,一下就明白了,这是烫到脚了。
多可怜的娃。
“赶紧冷敷一下,去医院。”我给言语拿来一盆凉水,先让他泡一会儿,然后打算带他去医院。
“不用,你去你姥姥那房间去看看有没有烫伤药什么的,小时候我经常烫到,抹点儿药就好,再说去医院,医生不也就是挑水泡上药嘛。”
言语对于自己身体这部分的主张特别的强,虽然他在别的事情上矫情一点儿。
我去个给言语找药。其实我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因为我姥姥房间的东西特别的多。
厨子柜子里都没有,就去床下给他找。
床下全是木制的行李箱,都上着小铜锁。
我怕记得床头柜的抽屉里有很多把钥匙,就拿出来,一把把的试。
终于有一把开了箱子。
然后我就看到了很多年代感久远的纸质东西,处于好奇,我拿起一个看起来。
是一个关于什么中学录取通知,看看名字,是我妈当年的。
上边儿的照片儿也是我妈当年时候的,特年轻,梳着两个麻花辫儿,穿着蓝布褂子。
在下面一张纸,叠的很整齐。
我打来一看,上边儿有我的名字。
然后我就没有自制的往下看,越看越难受。
“朱小北,不用找了,我找到烫伤的药油了,你猜我在哪里找到的?”言语倚在房间门口。
我回头正好看见他。
“朱小北你脸色怎么了,在看什么东西?”言语有些着急。
我把那张纸重新底叠起来放回原处。既然是我姥姥想诚心瞒着,那就恢复原样吧。
但我还是知道了,心里的委屈难受,对另一个人的愧疚,全部都涌过来。
“没什么,咱们去医院吧,你脚都那样了。”我尽量保持平静。
言语没说什么,瘸着另一个脚,蹦到沙发上。
我努力想找话打破尴尬,但是不知道说什么。
“哎呀,你知道我在哪里找到烫伤的药油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抬头,竟然看见那个小黄瓶子,和大桶的食用油放在一起。”
言语龇着小白牙,扬着脸看我。
我听他说完之后,一下子就哭了。
手捂着脸,泪水顺着手指缝就掉下来。
我说我外婆曾经有一段时间给我打电话说最近做的饭怎么有点儿辣,明明菜里没有放辣椒啊。我说她一定把这个药油当食用油了。
说着说着我哭的更厉害。
言语瘸着脚努力的过来抱着我。哄孩子一样轻轻说没关系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抱着言语,特有依靠感,特别温暖。我想就一辈子这么着算了。
我说言语,我特么是不是个特别自私的人啊。
言语说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全世界只有你配得上我言语的真心。
我哭的更厉害,我说我特么这些年原来活的这么不是人。
“朱小北,甭这么说,这样说我会心疼的、”言语说话声音很轻柔,带着点儿疼惜。
我说你跟我说林小静是谁?
言语沉默了片刻说是林小雨的姐姐。
其实我刚才看到那份眼角膜接受捐献的协议的时候,我就想到应该是这么回事儿。
我带着童年时候那个创伤,记不得以往就罢了,关键是当时脑袋摔的太严重,失忆了,眼睛也看不见了。
当时死活不肯去美国的言子慕,为了让林家人把刚车祸去世的林小静的眼角膜捐给我,不得不同意他爸的要求,去美国念书。
这是言语告诉我的。
我想到那次我妈看到言子慕和林小雨在一起之后,非但没有生气,还是言子慕是个好孩子。
言子慕一直以来给我的,大过他从我身上夺去的。
不管言子慕和林小雨在一起是为了还债还是真心喜欢。
我想今天晚上我在冥冥中知道事情的真像绝对不是偶然,一定是我姥姥在天之灵的保佑。
“千万别难过了,大家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伤害你,就是我们的宝贝。”言语眼泪掉下来。
我点点头,给言语擦去眼泪。我说言语这是你唯一瞒着我的事儿吧,一定瞒的很辛苦对吧。
言语点点头,和孩子一样乖。
我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和言子慕子在一起了。因为我一想到我身上有别人的东西就难受。一想到言子慕一直以来为了我这个女人被迫出国,被迫受林小雨威胁,我就难受,心里特难受,我没法面对言子慕。
一切都过去了,言语轻轻颤动嘴唇,这么跟我说。
我点点头,抱抱言语,我说我更不能和你在一起,因为我一直拿你当弟弟,虽然你比我年龄大。
其实更是因为,言家的人一定特讨厌我,不然怎么会强迫言子慕出国,怎么会派人到我家打打砸砸。
这些年我爸妈也不容易,瞒着女儿,受着折磨,欠着人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