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采女很快便赶来了，她一向是个心思细密的人儿，而且又一门心思往上爬，背后又有人撑腰，现在做的不过是挣得一个好名声。
主子还没侍寝，她一个丫头还是家生子居然上赶着爬上龙床，我是叫人笑了去，恐怕她日后麻烦也少不了，女子的闺誉啊。
“起来吧。”我懒得跟她装来装去的，连“请”字也忽略不计。
“谢舒嫔。”红玉倒是没有什么不自在，静静地坐下了，若她不是我带进来的丫头，现在这样倒是很不错的。
“莲歌把我那钗拿上来，也省了再跑一趟了。”
红玉在那道谢，那枝玉钗她自然见过，我有什么家底她比谁都清楚，不过给她的却是一般的成色，我说道：“原本你也算我娘家人了，服侍我这么些年了也是该给你办个像样的嫁妆，但是你也知道，新晋的宫嫔都还没侍寝呢，偏你一个丫头先人一步，若是我再捧着你还不让她们咬碎你骨头。”
红玉脸色一白，说道：“舒嫔说的是，红玉日后会谨言慎行，与姐妹们打好关系的。”
这时绿珠刚好回来，没好气地行了礼说道：“哟，严采女还知道回来看看啊，奴婢还以为您攀了高枝儿不把我们当回事儿了呢。”
我打断道：“绿珠这是做什么，严采女如今也有名分了，休得无礼。”我话说地不轻不重的，红玉赶忙说无事，然后便告辞走了。
“小姐怎么还对她这般客气，真该把她轰出去，这不要脸的。”绿珠实在气不过，我明白她想什么，都是吃纪府的穿纪府的，如今还把主子给卖了。
“但是咱们不能让人挑了礼去不是？反正位分也不高，挨不着咱什么事不就完了，吩咐下去，不许下头乱嚼舌根子，平白叫人抓了错处。”
这日，德妃叫我过去下棋，便带了莲歌前去，连着晚膳也在流华宫用了。
“姐姐今日兴致可真高。”
“妹妹棋艺见长啊，一直赢我呢。”德妃喝着茶说道。
“姐姐这是故意让着呢，看姐姐心不在焉，想些什么呢？”赢了这么多次，到叫我不好意思了。
“皇后那赏了匹上好的冰蚕绸子，想着绣些什么样子，不好糟蹋了，那东西金贵着呢。”
“看把姐姐心疼的，不过匹料子罢了嘛。”
“你可不知，那是高句丽国进贡的，一共才四匹，太后那也才两匹。”
“那岂不是皇后也才一匹喽？”我在想这皇后可真大方，不过怎么没给和她更亲后的贵妃呢？
“是啊，所以才说金贵。”
“没想到姐姐这等贪财了。”我打趣道，德妃刚想说什么，外间有人报说我那来了一个小丫头。
“传进来吧，怕是你那个绿珠看你老不回去给急了，跑我这要人来了。”德妃笑说。
“姐姐说笑了，我也不知何事呢。”
结果那丫头慌慌张张地说，那红玉带着皇上去了秋水宫，说要听我弹琴呢。
德妃一听脸就拉下来了，喝道，她一纪府的丫头，莫不是要反了天了。
我赶忙哄过德妃，与莲歌急急忙忙往回去。
“这怠慢了可是要治罪的，这严采女倒是做什么？”莲歌疑惑道。
“怕简单不了，她一采女居然把皇上给搬过来，怎么这么大能耐。”我也是困惑。
流华宫离我那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还好有条小路能通到秋水宫后院。平常倒是很少走那处，一来是没什么急事，二来也是为了看看景儿。
那路上有座山石，边上水沟，路也就窄小的很，说是路也就勉强容得下一个人，还转不开身，而旁边的水沟想是无人打点，刚没过膝盖的水里堆了不少枯枝败叶，时时有股怪味儿。今儿要不是没办法也不会走这边了。
“小主小心，奴婢在后边护着您，您慢点，路不太好走。”莲歌在后面伸手护着我，就怕我不小心崴了脚。
“你也是…啊——”谁知脚底一滑，眼看就要掉进沟里，莲歌连忙拉我一把，可不想莲歌这一扶，竟将她也带进沟里。
水的恶臭一下就翻了起来，赶忙起身上岸，莲歌一个劲儿谢罪，差点还要跪下。
我赶忙说：“快回去吧，怕是再晚皇上那更不好交代。”
我们急急赶回来，不想还未换下湿了的衣物，红玉竟“不巧”与我偶遇，“哎呀，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还好奇她为何又称呼小姐了，下一刻便看见皇上从内室出来，当下脸上就有了怒气，“舒嫔真是叫朕好等啊，这是从哪玩回来啊？”
我一听那语气阴郁，连忙谢罪道：“嫔妾……”跪下刚要说，头上发已经散开了，正好掉下一枝玉钗，“啪”的一声好生清脆啊，我汗一下就出来了，好吧，这次全敢一块去了。
“哟，舒嫔平日带的钗玉色倒是不错嘛！”皇上排遣道，我听着不对味，抬起头刚想回话，瞥见红玉头上我刚送的玉钗，顿时明白了。
“皇上想来我家小姐在后院赏景，奴才们找不到罢了，您别对小姐动气儿啊。”红玉哆哆嗦嗦地跪下替我求情。
我看她不像求情的，倒是那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的。
“哼，还好意思称她嫔，一个女子穿戴这般不像样子便来接驾，朕看这纪尚书真是老糊涂了，把这不知礼数的丫头当个宝贝，也不怕人笑话纪家没家教。”
我就是再想不到也不知道皇上会把话说这么狠，连父亲都蒙了羞。
“奴婢在德妃处听得皇上来此，便匆忙来接驾，不想中途就落水了，这才一身狼狈，奴婢再不孝也不想辱了爹爹名声。”我说的不卑不亢，大不了是关一辈子，怎能叫人辱了父亲！
“好一个舒嫔，度量小不说，还这般不知礼数，若不是看你两个姐姐份上，朕立马砍了你，哼，你就在这宫里给朕思过吧。”说罢，连招呼也不打，“蹬蹬”出了大门。
红玉看这情形，便把戏做足，说道：“小姐，你这是何必呢，你看你，唉……”
我冷冷看着她，只听外面太监进来传红玉，她才泪水涟涟的跟上去。
“哼，好个红玉，这招可真给人惊喜。”我整整衣衫，冷笑道。
绿珠也赶紧起来，张罗着热水给我沐浴，看我这样怕我心里不舒坦，一个劲劝着。
“小主，这红玉……”
“她摆明做戏，下午怎么不见她喊小姐，皇上一来就改口，做个谁看啊，偏还真有人信。”绿珠气愤道，她没想到红玉居然会使绊子。
“小主，不知你注意到严采女那钗了没。”莲歌继续说道。
“若不是小姐玉钗掉了，也受不了这气，给那小蹄子的钗怎么了。”绿珠说道。
“怕是钗不掉也跑不了这顿骂，她既能戴着来了，便能惹得皇上注意，而且，怕今日这一切绝不是赶巧儿了。”我阴阴地说道。
“若不是奴婢没护好小主，也不至于弄得如此田地啊，都是奴婢的错。”莲歌说罢竟然哭了，我看她哭的真切，便山前扶起，说道：“莲歌，你与我说实话，今日落水之事你只是觉得是偶然么？”
莲歌擦看泪，细细想来，突然眼里一晃说道：“小主，奴婢真是太大意了，竟让小主被人算计了。”
“莲歌，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与小姐还碰到什么了？”
“一开始我原本以为只是没站稳，便没多在意，但是现在想想，那石子怎么那么滑，现在又不是夏日里有好些个青苔。”
“我也觉得是石子的问题，你看看裙摆上是什么。”我说道。
“啊——”绿珠指着莲歌裙摆上那片油渍，不由惊叫，我在跪下的时候就发现了。
“看来严采女动了心思了。”莲歌看着我说。
我一笑，转身到内室更衣沐浴，躺在热气腾腾的浴桶内，我淡淡说道：“红玉其实也没什么错，她的位置得来不易，若想保住，还要听命于人，对我做的这些事也没伤害我什么。”
“小主，在这宫里最不能有的就是同情，有时候姐妹尚且……”莲歌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住嘴。
“我知道你说的是湘贵妃，宫里头的是非已然很多了，个人有个人的造化，何况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呢。”我懂得莲歌怕我同情谁，将来反而祸害了自己。
石子上是滑过油的，莲歌与我记得分明，不然怎么会突然“不小心”滑入池子，而她已经与皇上在那里等着我失魂落魄的回去，皇上突然而来就算是有人听到风声再去准备，那么多石子也不是半会儿就能安排下去的，只能说，这出戏是有人提前安排的。
在我去德妃那的时候，有人设下套，然后让红玉邀来皇上……
那些石子应该可以找到些许线索，只是第二日再去查看时，已经没有一丝痕迹。若不是当日换下的袍子上沾染了油污，怕是还以为自己果真是不小心而已了。
罢了，思过就思吧，反倒落得清静。（未完待续）